聲音詞典 沉浸感

戲院是如何讓我們完全投入電影世界?現在由 Daniel Dylan Wray 帶我們來一趟聲音設計之旅。

沉浸感

名詞:完全被某事或物包圍

聲音設計在戲院呈現無數難忘時刻。觀眾想必永遠記得《侏羅紀公園》這一幕 — 仍然於鏡頭之外的暴龍,朝被困的休旅車步步進逼。鏡頭刻意不去交代暴龍的去向,反而巧妙地運用由微弱到震耳欲聾的腳步聲,以及近拍水杯中的漣漪交代,完美展現聲音設計和畫面如何相輔相成。另一例子,就是希治閣名作《觸目驚心》(Psycho)浴室謀殺那一幕的配樂。作曲家 Bernard Hermann 運用刺耳的弦樂,營造巨大張力,壓得觀眾透不過氣來。科幻巨著《異形》運用聲音設計築構出濃厚的異世氛圍,開場短短幾秒,觀眾便彷彿出了竅,伴隨角色坐上太空船,傲遊星際。透過聲音設計,觀眾的體驗得以橫跨時間和空間。

優秀的電影建基於能否令觀眾擱置懷疑態度,全心投入劇情。若配樂和音效置於錯誤時間,或經由質素欠佳的音響播出,便會使觀眾出戲,瞬間從劇情抽離。

一般而言,聲音設計是灌錄、收音、調整或生成聲音的過程,涵蓋電影、電視劇、戲劇、電子遊戲等多種媒介。聲音設計通常涉及處理事先創作或錄製的音頻,例如音樂和音效。雖然在某些情況下,聲音設計也牽涉擬音,但其作用並非單單重塑現有或可辨識的聲音。而是更深層地營造效果、情緒、基調和氣氛,進而令觀眾完全沉浸在聲話世界

究竟聲音是如何帶來沉浸式體驗?簡單來說,就是我們感到被音響產生的聲音包圍。這種非常立體的聲音完全環繞觀眾或聽眾,形成所謂的沉浸感。沉浸式聲音體驗在物理層面影響感官,比如令人彷如置身雷暴之中,或者感到殺手步步進逼,怕得發抖。當然,要達致沉浸式體驗,音質攸關重要。優秀的電影建基於能否令觀眾擱置懷疑態度(willingness suspension of disbelief),全心投入劇情。若配樂和音效置於錯誤時間,或經由質素欠佳的音響播出,便會使觀眾出戲,瞬間從劇情抽離。

反之,最理想的聲音設計能與觀眾潛意識連結,按照導演意願,築構一致的聲音體驗。《祖孽》(Hereditary)的配樂是個好例子,運用緊湊的呼吸聲,自潛意識到生理層面控制觀眾的呼吸節奏,令觀眾的情緒與電影同步。祖孽》也巧妙地運用聲音築構空間感,例如以強烈混響營造一種被困於銀幕的感覺,以及在緊張時刻,把尖叫聲的音源由內發出,令觀眾感到是自己在尖叫,增強情感投放。再舉一例,Hans Zimmer 在《鄧寇克大行動》(Dunkirk)中運用「施帕音」(Shepard Tone)編寫配樂,令觀眾產生錯聽。在令人如坐針氈的音效下,觀眾更能代入戰機機師的心情,與時間競賽。

1977 年,聲音設計發展取得重大突破。 這年《星球大戰》上映,引領我們進入聲音設計的新時代。不論是揮動激光劍時發出的嗖嗖聲,或是 Ewoks 說的外星語言,於當年都是劃時代的音效。 《星球大戰》推動業界訂立 THX 認證標準,更在《武士復仇》(Return of the Jedi)上映時首次引進。THX 標準確保觀眾欣賞電影時,得以聽見有如電影混音時的原聲音質。 KEF 是最早研發THX 家庭影院音響的音響製造商, ,讓你安坐家中,仍能體驗戲院級音響效果。

同樣在 1977 年,David Lynch 以低成本製作聲音設計,卻效果奇佳。這位美國名導代表作有《失憶大道》(Mulholland Drive)、《藍色夜合花》(Blue Velvet)和《我心狂野》(Wild at Heart),他在 1977 年的出道作品《擦紙膠頭》(Eraserhead)與音效師 Alan Splet 合作,設計電影中後無來者的聲效,例如嗡嗡作響的低鳴、工業機器的鋃鐺聲、營造不安氣氛的配樂和靜電聲。兩人花了一整年反覆實驗和錄製這些聲效,例如把咪高峰放在膠水樽裏,並懸掛膠樽於浴缸上方,然後錄製空氣通過的聲音。最後,《擦紙膠頭》配樂層次豐富,某些部分更同時播放多達 15 種不同聲音。

這種聲音設計呼應了主角 Henry 混亂不堪的思緒,塑造沉浸式聲景,讓觀眾代入並感受 Henry 扭曲的內心。Dean Hurley 於 David Lynch 的洛杉磯配音兼錄音室擔任聲效和音樂主管逾 12 年。Hurley 說:「Lynch 不會分割音樂和聲效這兩個元素。」在 Lynch 的理念中,音樂和聲效融為一體,與劇本同樣重要。因此,Lynch 擅於營造毛骨悚然、超現實的電影效果,為觀眾帶來極度強烈的感官體驗。

我們曾經認為只能透過戲院的音響系統呈現沉浸式聲音體驗,但現在已時移世易。

在聲音設計方面,Denis Villeneuve 和 David Lynch 的理念有異曲同工之妙。Villeneuve 喜用聲音築構他的電影世界,就如其代表作《毒裁者》(Scicario)、《銀翼殺手 2049》(Blade Runner: 2049)和《沙丘》(Dune)。

《銀翼殺手 2049》的電影世界充滿未來感,需要透過浩瀚的聲音設計塑造出來。因此,與一般電影製作過程不同。早在製作初期,Villeneuve 已經邀請聲效設計師 Theo Green 助陣。接受 IndieWire 訪問時,Villeneuve 說:「通常快將完成剪接時,才會開始設計聲效。不過,我們早就花了一整年時間來設計各範疇的聲效,以及有如音樂般美妙的配樂。因此,聲音設計成為了《銀翼殺手 2049》的 DNA,讓我和剪接師 Joe Walker 在剪接時有更多素材。」為了營造如此浩瀚無垠的聲景,聲音剪接師建立了多達 2,600 個聲音元素的資源庫。你可以播放以下片段,感受 《銀翼殺手 2049》那極度細膩的聲音設計,是怎樣令觀眾從現實抽離,投入科幻世界。

沉浸式聲音體驗不局限於電影,也應用在電視節目。音樂人 Hildur Guðnadóttir 為得獎電視劇《切爾諾貝爾》(Chernobyl)創作配樂時,巧妙運用在核電廠實地錄取的聲音,最終贏得一項艾美獎。我們曾認為只能透過戲院的音響系統呈現沉浸式聲音體驗,但現在已時移世易。即使是家庭影院音響系統,也可以度身訂造各種全面功能,配以大屏幕,帶來清晰細膩的沉浸式體驗。現在你只需安坐家中,便能盡情投入電影世界,感受每一幕難忘時刻。

Emily Watson,《切爾諾貝爾》(2019)第二集。圖片來源:Liam Daniel – HBO

Daniel Dylan Wray 是音樂和文化自由作家,居於英國錫菲(Sheffield)。

曾為《衛報》、《VICE》、《Pitchfork》、《Uncut》、《Bandcamp》、《Huck》、《The Quietus》、《Loud & Quiet》等媒體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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